不断迁徙的七十年代 | 二湘空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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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近照
不断迁徙的七十年代
文/邓坤
一直以为迁徙是常态,因为跟着部队走,都是革命最需要的地方。1971年父母带着我们姐妹四个从四川到湖北,77年又从湖北迁往辽宁。
爸妈属于工程兵石化部队,去锦州是要扩建石油六厂。
首批百十号家属到锦州已是大冬天了,转学过来读小学三年级,部队孩子我们这一届来了九个:四女五男。
好家伙,石油小学三年级有九个班。教室小平房一溜排过去,到处都是人。我和一起来的陈长征幸运地分在了三年级三班。
三年三班班主任吕老师是个女的,上课遇到捣乱的男生就一句:“你爸都比你强,一代不如一代了,越活越回旋。”
最后那句“越活越回旋”,都能记住老师说这话的表情。
这句男女通用,不听话的,不开窍的,作业不好好做的,都是这句,意思说你越来越完蛋了,还不如以前呢!
这么损人,只有在东北话的语境下,才能灰头土脸地生出点乐子。我们这一代心里素质好,都是打小垫的底子。
班里什么人都有,没大院那么单纯,父母都是产业工人,也是父一代子一代的环境,男男女女,大大咧咧的。班长单红,大队长褚志强,班里好多姓氏南方不多见,北方地区民族成分复杂,民风粗犷。
隔壁班还有海城地震来的孤儿,他们都姓“党”。
适应当地的生活,心理会有落差。东北室外冷,我们穿的部队发的大头皮鞋,戴着军棉帽,当地孩子羡慕啊,可是我们又一直生活在乡下,喜欢班上女生的小皮靴,花围巾什么的,跟我们单一的着装比,觉得她们才有城里人的做派。
部队的孩子大大小小,一下来这么多,在石油小学和锦州12中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。
上学走在胡同里,总有东北阿姨不自觉地靠近,伸手摸一下你的腿:这小丫,你不怕冷吗?
北方人热情,天生自来熟,家家都三四个孩子,一下能认识很多人。
我姐的同学,我的同学,同学的同学,面儿铺的开。当地人很喜欢和部队人交朋友。放了学,胡同口,树底下,很多人愿意陪你玩。
70年代末,北方女孩爱玩“羊子儿”的游戏,羊腿骨做的四个面:针,轮、坑、背,沙包往上一抛然后按规矩抓子儿。
撅屁股在地下玩羊子儿,听东北人讲丫咋咋地,又咋咋的,咋咋呼呼的,南方人要把“针儿”,“轮儿”、“坑儿”、“背儿”四个字儿,儿化音绕明白了,大舌头就活泛了。
我的东北话就是这么学会的。
东北话自带喜感,轻松幽默,情绪的铺展和传递通过语言的感染力散发出来,话说顺溜了那叫个爽,一出声儿节奏就被带着走,调侃表达的特质会渗透到性格里让人变得直率豪爽,积极乐观。
锦州人是掏心掏肺对部队好,我们住的新房子刚修好,石油六厂是大国企,厂子七、八千人,住在一排排的胡同里,三栋显眼的高楼都给了部队。
一字排过来:15、16、17号楼,房子4层,一层六户,2个单元,一栋楼48户。
都是小两室套间,我家住15号楼二楼东头第二间,第一间是辛政委家,辛家从山东调过来的,一家人很和善,有人随山东人的习惯叫他爱人辛娘。
宿舍楼离学校不远不近,出门左拐上个小坡坡,就是大合社,东北人管商店叫“合社儿”,俩字儿发音热络,一句上合社儿去!传递的是胡同串子旺盛的精力和游走的不确定的性。
合社冬天卖一些粉肠、大葱、大酱、大白菜、冰激凌、小苹果、冻梨儿什么的。硬邦邦的冻梨堆在台子上用锹铲。
东北城市那时卫生条件都不好,冬天看不见一丁点儿绿色,灰蒙蒙的,空气又干燥,上学路上遇到结冰的地方不自觉的伸脚溜一下,黄色的冰面那都是男孩撒的尿。
学校门口,煎饼果子的小摊天天叫卖,摊皮儿动作麻溜。冬天不时有赶大马车的路过,马车可不像湖北的小毛驴儿,鞭子一甩:“驾、驾、、、”,车夫哈着气儿,哒哒哒,横冲直撞地就过来了,单手按住鼻孔,向外猛一使劲儿,鼻涕直接甩出来,还冒着热气儿,得赶紧让开。放屁也是,车夫站起来屁股一撅,就能崩出响屁来,那个纯粹才叫东北爷们!
学校里我和吴起梅、赵敬东、杨曼她们一块玩,吴起梅东北大妞,个大,没人敢欺负她,赵敬东和杨曼是一对搭子,她们俩住一排胡同,有时去赵敬东家玩,她俩会跑到胡同口唱京戏。
杨曼生得漂亮,水灵灵的,特入戏,大围巾披在肩上顺着两个膀子垂下来,边唱边抖着水袖,凄凄惨惨,咿咿呀呀的,记不住她唱的哪一出,拿腔拿调的,末了还做个兰花指的造型。
她俩唱完了炕上坐着,我不习惯,站在一边,赵敬东大大咧咧的呵斥我:上来呀,杵那儿干嘛?
南方人的习惯,谁没事往炕上爬?
我三姐有个同学叫李向云,高个扎马尾,面相朴实,有点排球运动员郎平模样,她家在我们楼后边第一排胡同里,我们经常去玩,她三个哥哥都是北大荒返城的知青,在家等待厂子分配工作,一大家子就一个大炕,白天上炕吃饭,晚上爸妈、闺女、儿子睡一排。
胡同里家家户户都用炕,北方人家过去都以炕为中心。煤气把炕烧热了,大家围着热炕坐,炕既是吃饭的桌子,也是睡觉的床,炕上有个小方桌,靠墙堆一摞被褥,一家之主回来后,上炕盘腿,桌子摆好,先用热水把酒温上,吃的很简单,窝窝头就酸菜炖粉条,大葱蘸大酱。
吃成这样,喝酒都能整出仪式感,除了东北人也没谁啦!
现在的东北城市,没有胡同了,也不上炕了。
翠花酸菜,大葱大酱,都是记忆和情怀了。
我妈爱串门子,老上李向云家,胡同人家都有一个小院,推门进去,除了正房,院里还有临时搭建的地震棚,可能因为海城和唐山地震的原因吧,锦州那时胡同里家家户户都有地震棚。
我妈和李向云她妈不知怎么就聊到李向云他爸了,回来我妈就一个人叨咕:李向云他爸会不会是汉奸?她妈说他爸以前是给日本人带路的。
“你的带路的干活?”我妈肯定是《地道战》、《地雷战》看多了。
她家挺困难的,几个哥哥都没有工作,爸妈养活一大家子。
北方人强悍,看你不顺眼就挑事儿欺负你,大家起哄一起上,刚到班里,就遇到了集体霸凌。
学校有个校办蜡笔厂,每周有一节课安排学生包蜡笔,工厂用小簸箕把蜡笔分色装好,放在每个同学的桌上,学生按顺序装入12色蜡笔入盒。
我簸箕里的蜡笔顺序下课时被男同学给搅合了,上课老师盯着我问:“怎么回事儿?咋成这样了?!”
我指着那个划拉的男生:“就是他干的!”,那男生反咬一口:“明明你自己弄的,大家都能证明。”旁边三、五个都举手证明是我干的。
老师也是气急了眼,冲着我大声嚷嚷:“你有毛病不是?好好地弄成这样,咋想的你?”
“想你妈B,王八犊子,等着!”心里记恨,不辩解。
给人欺负在东北是家常便饭,南方人的小机灵在这儿不好使。
和北方人打交道没有对错,就是硬碰硬,实力的比拼,他们认同了你,以后就是哥们儿姐们儿罩着你。
不比南方人,姿态低,小心思,和颜悦色牛皮糖似的,搅合里边没完没了。
自尊的碾压和智商的比拼是南北的差异,各有各好,没有地域歧视。
很庆幸童年的经历,让我南方人的表象里,生出北方大妞的脾性,率性而为。
2016年阔别锦州36年后,应深圳的大院同学陈长征之邀,回东北见到了当年的小学同学,年代太久了,大概率以为大家不会记得我了。
组织者电话邀约,那边话筒里清晰传来:“昨天才知道她俩回来啦,一宿都没睡”。
吴起梅进屋就找:“长征回来了,部队的还有咱班邓坤呢?!”坐在长征后边的我已是泪流满面。
赵敬东抱着我:哎呀妈呀,你咋声儿都变了咧?
几十年,南方口音了,找不着儿时的碴子调了。
那一刻的纯真,历经36年仍散发着炽热,传递给我满满的幸福感。
女生个个见到我都说:张新、王营他们几个可喜欢欺负你了,你也厉害,不是那么好欺负的!
调皮大王张新见到我还狡辩:当年不欺负你,你会当老板?
那晚,三年三班的同学,吃着肉包子,喝着啤酒,引吭高歌,策马奔腾,情感的驰骋,那股子豪气把当年所有的委屈都找补回来了。
市场经济后的北方,物资丰富多了,不像当年,那时部队战士别说吃的,大冬天的住的是活动板房,没有暖气,一年有半年时间吃大白菜。
部队专门建了冷库,解放车一车车往里拉大白菜,冷库开进去几十米深,小孩还跑进去躲猫猫,白菜堆的一摞一摞的。
冬天家家户户门口堆得都是大白菜,放个缸在门口,自己做酸菜。
夏天蔬菜的品种也不多,茄子、黄瓜、西红柿、土豆,辣椒,除了土豆以外其他的菜都可以生吃。豆腐倒是一年四季都有,冬天把豆腐放在窗台上自然就成了冻豆腐。
秋天多有松子、榛子卖。
街上一清早,海边渔民推着自行车叫卖:蚶子,蚶子、、、虾爬子、、、
在锦州没吃过小鸡炖蘑菇。
“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”是《毛泽东选集》第五卷里说的,说的是辽沈战役战士们不拿老百姓家苹果的事儿。
在锦州生活真是没见什么好苹果,天热的时候树上倒是有青杏,杏子很小,捏一把在手里,唉呀妈呀,能酸掉大牙。
锦州战役是辽沈战役的关键,梁士英纪念碑树立在城市的古塔区。
部队的人都怀念南方,蔬菜丰富,吃大米,同学欺负我还有个理由,你家吃大米了不起啊?
吃大米能吃出不对付?
我爸说过,要写东北,就一定要写辽宁的“陈三两”,全国人民每月供应半斤油的时候,他只给三两,据说后来差点变成“陈二两”,老百姓吓得感谢他八辈祖宗。
那时每家每户买米得带五个口袋,大米、白面、高粱米、小米、玉米碴子。
我妈一直不愿去机关上班有两个原因:一是机关不能早退,不自由。二是我们所有的粗粮可以拿到连队换细粮,粗粮是玉米面,高粱米,细粮是大米和白面。
仓库连易叔叔是我妈的徒弟,他是个奇人,会织毛衣,部队手套多,拆线织毛衣是最省钱的办法,易叔叔给我们姐妹都织过。
那年他正好探亲回广西,从老家带回来好大一个新鲜的魔芋,外型像荔浦芋头,东北那地儿哪有这宝贝东西,我妈自己磨浆制作,稀奇的不得了,楼上楼下挨家分享。
部队刚刚组建,没有自己的司令部和礼堂,大的活动都去六厂的石油工人文化宫。文化宫外观很旧,进去里边很气派,大门口老太太永远在那叫卖:冰棍、冰棍……
和我们的想法不同,东北人是越冷越吃冰棍。电影《黑三角》上映后,凌园演的卖冰棍的老太太是个特务,从那以后,大家都不敢买冰棍了。
卖毛嗑儿的小贩也在门口晃悠,毛嗑是那种黑色的小瓜子,很小很香,南方没有这个品种。
毛嗑两毛一水瓶盖子,足足的,东北人比南方人实诚,回到南方后,电影院门口卖瓜子也是这样的,盖子堆得高高的,一扣过来,下面垫的都是纸。
文化宫大门上四个大字:敞门入场,意思是不用验票直接进去,黑灯以后谁要是没座儿就会请你出去。看电影部队都是包场,连队都来,不同的方阵,满满一大礼堂,场面壮观。
拉歌是少不了的。
“二连的来一个!”,口号响起。
“东风吹,战鼓擂,要说唱歌谁怕谁?”连队之间互不相让情绪高涨。
文化宫看过两场大戏,一场是京剧《打渔杀家》,锦州京剧院演的。一场是让我无法忘却的话剧《于无声处》。
《于无声处》是粉碎四人帮的年代大戏,拨乱反正的,里面字正腔圆的经典台词记忆犹新。
东北到处都有日本人的痕迹,锦州石油六厂敌伪时期名为合成染料厂,日本人1937年开始兴建的,引进当时德国格伦伯公司的专利,利用阜新煤为原料,1945年8月建成,建成日本人就投降了。
工人文化宫也是日本人修的,里面的内墙,壁灯,吊顶什么的都是金黄色的,工艺很讲究。
我同学才勃家住的也是日本人的房子,实木地板,她白色的袜底总是红的。
2016年回东北,才勃全程陪我们,去海边她指着大油库告诉我们:“现在原油全是中东海运来的,没有大庆的油了。”
大庆石油是一代中国人的骄傲。
北方的秋冬长,风沙大,纱巾包着脑袋还有土,夏天时间短,穿裙子只有一个月时间。
天热苍蝇到处都是,东北赶苍蝇用帘,各色的门帘儿,报纸回形针叠的、草珠子做的,都是手工活。
一串串的,挂在门上,布灵布灵的,走哪儿都弄出点动静儿。
几个爱美的大院孩子约着去市区照相,路上每人5分钱买一块豆腐乳,舔吧舔吧就到了。照片现在还留着,我,田铁红,王腾腾,穿着的确良衬衫,站在飞机的旋梯上,高矮错落,回身侧目,一个定格。
现在人都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?我们那时是没做过飞机还没扶过旋梯吗?岁月本身就能把日子过成笑话。
大院到东北的这拨孩子里,我、王腾、田铁红是孩头,辛红、李梅、孙三、金丹蓉、霍爽她们几个是兵。我规定当兵的见到头领必须敬礼,结果这几个喽啰见到我们三个规规矩矩敬礼,有一次被六厂的同学看到了,一下给整蒙了。
现在辛红没了,王腾、李梅、孙三在深圳,田铁红、金丹荣在锦州、霍爽在北京,我在宜昌,想想当年的荒唐事儿,不知姐几个谁还记得?
部队办公楼离宿舍有一段距离,政治处在办公楼的二楼,偶尔去我爸办公室做作业,我爸是政治处主任,团里政治处的兵综合素质最高,军容,气质,文化水平,都是百里挑一。他们伏案工作,抄抄写写,不苟言笑,总有做不完的事。
有个叔叔是我爸手下,气质内敛,严谨干练,那天他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,我好奇他们天天抄抄写写什么东西?悄悄走到桌边,打开档案袋,四年级的孩子识字没问题了,里边内容大致记得是:某某某,生于某年某月年,籍贯何地,工作经历,得了什么嘉奖,犯过什么错误、、、
这份档案里清楚记录着:作风问题。
吓得我,赶紧关上档案袋,坐回原位。
我认识这人,平时管他叫叔,他咋就流氓了?再看见他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了。
档案是个坑人的东西,你在那拼命的表现,人家看你跟没穿衣服似的,彼此还不能说穿。
部队的设施逐步完善,澡堂子,大礼堂修好了。刚来锦州,我们在六厂的大澡堂子洗澡,澡堂门口摆着日式的木屐,热水大池子,女生洗完澡出来,披着长头发,发尾硬邦邦,全结了冰。
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了,大礼堂放电影,新闻记录片不断的放映越军伤我云南边民,杀我村庄牛羊的画面,战争动员情绪高涨。
《羊城暗哨》、《黑三角》都是那时放的敌特片,日本电影《追捕》,《望乡》也开始放了。
1978年底,爸爸调入新组建的81支队,又要去新的部队打前站了,政治处全体战友送别爸爸照了802团政治处唯一的一张全家福。
802团政治处做了一件好事,7连连长雷自平叔叔,在湖北枝江化肥厂项目中带领连队奋战一线,所在连队承担了大件美国进口的设备安装任务,军委授予该集体荣立一等功的称号。
到锦州后,该连担负锦西化工厂自备8万千瓦热电机组的安装任务。
政治处组织专班宣传推广,由金如耀叔叔执笔,采写雷自平先进事迹,材料上报解放军总政治部,雷叔叔有幸当选1978年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,并位列解放军主席团成员。这是802团的荣耀,也是整个基建工程兵的荣耀。
爸爸当了政委,大家都羡慕我们家,可以回南方了。以前大院最大的官就是政委,我也不用羡慕别人家的爸爸了。
早来优越感,不是什么好事,最终会反噬你,让你在环境变化的落差中迷失自我。
部队内部传言纷纷,锦州工程结束后调往赤峰,赤峰的环境更糟糕,人心惶惶的。
我们家是铁板钉钉地回湖北,等着爸爸那边安顿好了来接我们。
1979年12月,爸爸回锦州探亲,原计划我们继续留在东北,等待湖北基地建好,应该是担心回南方有变数,临时决定全家一起走,去宜昌。
锦州1979年12月底。
离别的画面几十年挥之不去。
802团极尽礼仪送别我们,楼上楼下的叔叔阿姨挤满了屋子,公有制的家庭那有什么值钱的东西,几个阿姨把摆在家里好看的工艺品包起来送给我们,帮我们装箱打包。
大客车一整车人送我们到锦州火车站,冰冷的站台站着一排军人。
“呜,”汽笛长鸣,蒸汽启动,火车驶离。
车窗前移,站台倒退,渐行渐远,延伸的铁轨像空白的五线谱,素描的影像里冰冷的站台上一排整齐呼出的白气。
挥手之间,画面定格。
来时是冬天,离开时又是冬天。
同样的汽笛声,同样的离别。
我们家如愿回南方了,站台上的人几年后全都去了更南的南方。
1993年再次见到当年802团的叔叔阿姨时,是在改革开放的深圳特区,我在广州读书,陪爸爸去拜访战友。
改革的春风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,都脱下了军装,当年理想主义情怀下的踌躇满志和现实先富裕起来的喜形于色,像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里走出来的人。
历史的画面如同电影放映机,吱吱的转着,照影在大院巨幅墙面上一帧帧、一幅幅……
回到1979,还是来时的路,801驻京办的陈伯伯在北京接待了我们。
1979年底,京广线途经郑州的时候,我终于再次沐浴到久违的阳光,那是靠近南方的阳光,熟悉的阳光,内心怦然一动。
绿皮火车的时空感,是写意的,慢悠悠的给了情绪大量的留白,时间的沉淀也不会忘却那一瞬间的感动。
我要感谢五年三班的班主任张老师,走的前一天我站在张老师跟前怯生生地说:“张老师,我明天不来上学了,我们家要回南方了。”
张老师愣了一下,看见瘦小的我,蹲下来问我:“什么地方?”
“湖北宜昌”我告诉他。
他拍拍我的肩膀:“到那边一定要好好学习,多看书,看到有趣的书,写信跟张老师分享。”我点点头。
张老师说的两件事儿我都没做到,既没好好学习,有没看什么书。他蹲下来和一个孩子好好的说话,给了童年的我莫大的平等和尊重。一直不受老师待见,觉得老师一半是魔鬼,一半是天使,张老师属于天使。
2016年聚会,大家约了他女儿张小军,张小军也是我们班的,她爸在住院来不了,几次想提议去医院看看张老师,却欲言又止,张老师只教了我三个月,他一定不记得我了。
没见到张老师内心遗憾,只能用文字表达对他深深的谢意。
还要感谢二姐的同学张携玲姐姐,张姐姐母亲是锦州日报的记者,书香门第,她是生活在锦州的上海人,高冷的大美女。临走前一天,亲自给我剪了个日本娃娃头,送我一副蕾丝边的假领子,搭好棉罩衣,领子翻出来,嘱咐我以后不能像个野孩子……
一身洋娃娃造型回到湖北,生活再次翻篇。
后来。
一起去东北的九个同学也散在各地了。
班长韩鸿他家留在锦州,后来读博去了北京,在中国石油研究院工作,他是我们班的骄傲。
陈长征、施景明去了深圳,我,曾萍、王献革、姚全胜回了宜昌,郑长洪留在了锦州。
邓坤,女,生于1968年,毕业于广州暨南大学,自由职业,宜昌市作家协会会员,宜昌市小说和散文学会理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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